2018-01-15 00:01經濟日報 吳仁麟
最近,在大學任教的朋友問我有沒有興趣去某大學教創意課。
這所大學沒有商學院,但是文創科系想為一門創意課找老師,希望找一位跨商學院和文創產業背景的老師,懂創意也懂生意。
這其實在台灣是弔詭的兩難,長期以來產官學各界一直困在一個老問題裡:「所謂的文創產業到底是文創還是產業?」文創是文人的事,產業是商人的事,這兩種人一直勢不兩立。雖然在過去的工作經驗裡曾經是文人也曾經是商人,我卻自認兩者都成績有限。
除了感謝這位朋友的錯愛,我也開始回想過去幾年來在大學裡和同學們交流的經驗。曾經連續三年擔任教育部大學創意教育成果競賽的評審,也是公司裡有史以來第一個以創意為職銜的主管。因為這些機遇,打從20年前我就開始在海內外有許多以創意為主題的演講邀約。
回顧這些過去,最讓我想問的問題是:「創意倒底能不能教?」
這樣的問題通常不能在學校裡被討論,因為老師和學生們都要假設創意是可以教的,要不然所有的創意課程都會失去存在的正當性。但是如果回過頭來看看大學的創意課教些什麼,任何人都馬上會問:「這些看來非常華麗的創意課程到底有什麼價值?」
大學裡的創意課大致分成兩種,一種是討論創意的學術性,一種是討論創意的實用性。
討論學術性的創意課通常談的是理論,研究創意是什麼以及創意的結構,這樣的課程顯然不是教人如何變得有創意。另一種課程討論創意的實用性,授課目的看來是教學生學會創意招式,並且透過實作來實踐創意。
這兩種課程都沒有辦法證明創意這件事能不能教,因為最後都沒有檢驗出創意的價值,理論型課程像是在解剖創意,實用性的課程教的是了解前人的招式來複製創意,這些課程顯然都是一種反諷,創意談的永遠不是章法和複製,但是學校裡永遠也只會教章法和複製。
創意來自生活,創意也必須歸於生活。
古往今來的許多創意都證明了這件事,偉大的作家和科學家都是在離開書房和研究室才找到靈感而有了偉大的作品。
從沈從文到馬奎斯,從阿基米德到牛頓,這些經驗都證明了創意的養分其實是生活,但是生活其實不能用教的,生活就是要去活,如果老師都不知道該如何過生活,學生更無法去體會生活是怎麼一回事。
創意有時並不需要創造些什麼,而是必須懂得去從不同的角度有觀看解讀。
創意有時不是一種「發明」,而是一種「發現」。
多年前,在大學創意教學成果的競賽裡,擔任評審的我問一組參賽學生他們所拍的短片有什麼用?
這些大學生回答我,因為覺得宿舍裡有一隻專門偷吃宵夜的貓這件事很有趣,就設計了一個局把貓偷吃宵夜拍了下來剪成這支片。
這件事看來沒什麼創意,我更好奇的是,這樣一支短片有什麼價值?
「把看來沒有創意的事解釋出創意和價值,可能是更重要的創意。」
我問這些同學,有沒有想過把這支短片賣給校方,當成學校的招生宣傳短片?這樣的片子顯然不會是一般大學會拍的。
這些對話一直讓我記到今天,也總在每一場關於創意的課程和演講裡再想起。於是也更明白,台灣的創意教育最大的問題,可能是我們一直找不到有創意的方式來教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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